我望向他的眼睛，他也一样地望着我，甚至有些逼视的意味，我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来：“殿下，臣妾是在认真求您。”
“爱妃觉得本宫在说笑？”
我看着他，他的神色诲莫难辨，不知是什么催动我内心压抑已久的难过，很多的情绪在娓娓月光下显得锋利难以掩饰。
“爱妃心中当真没有一点本宫么？”他的眸子散着光，吸食着我的理智，“一点都不喜欢本宫么？”
冲动瞬时压过一切，我推在他月白的袍子上，几乎用尽力气：“殿下是想要如何呢？大婚那日，你将我独自一人留在新房中，我很难过，可是你说那是为了我好，我觉得你挺善良，于是你娶了我不过三日便又迎了小眉过门，赶我去了广寒阁，我也不曾放在心上。你为了小眉当众羞辱我，要我去给她陪葬，你可知我当时心中所想？你不管不顾也罢，便让我自生自灭好了。我多么不易每日在千佛寺中吃斋念佛近一年，才好不容易快将你忘记，可是你又出现，说带我回家。我以为我回的会是一个真正的家。可是我回来看到了什么？你从前多么宠爱小眉啊，她的结局是什么？荣千晏，应珞，你欢喜谁便娶谁，可是她们为何要同我过不去呢？我的琴，我的命，你们一个个都想要我的命，试问殿下，对着一个想要自己命的人，谈何喜欢？”
他静静地看着我，我在他如水冰凉的目光下渐渐冷静下来，方才说话着实不敬，我有些后怕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不想身形方动便被姜阙捉住：“原来，你心中是这般想的……”
他的语气听上去淡淡的，神情漠然。
“殿下认为臣妾还能如何想？臣妾只是个孤女，不值得殿下费心捉弄，求殿下，放臣妾一条生路。”
“我这太子府有什么不好？美味佳肴，奇珍异宝，尊贵身份，你还想要什么？出了我太子府，你还有什么？莫要不识好歹！”
“是，太子府什么都好，什么都有，却单单没有安音的容身之处。”
“没有容身之处？广寒阁就是你的容身之处，日后的来仪宫就是你的容身之处，今夜的话本宫只当爱妃是恰逢佳节思亲心切，口不择言，你也休要再提。入夜了，太子妃回去休息罢。”说罢，姜阙甩了衣袖自花灯下离去。
我颓然坐倒在地上。
一月的天气真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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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葵十八年，三月初一
今日姜阙出征。
我赶到时，应珞正在为他披上战甲，他瞧见我进来，指了指身边的头盔道：“太子妃，过来替本宫戴上战盔罢。”
这是大酆国的习俗，有资格为丈夫戴上战盔的只有正妻。
不论他愿不愿意，都要承认我这个正室。
我捧过头盔的时候，心中有千般念头，希望他平安归来，希望他永远不要归来。
姜阙突然勾了勾嘴角：“爱妃不会是在心中诅咒本宫永远回不来罢。”
“臣妾不敢。”
“是么？”
“是。”
“嗯，左右你心中所想本宫从来不知，不过本宫告诉你，你想本宫战死沙场，本宫断然不会叫你如愿的。”
我望向他，他的表情似漫不经心，本来，他对我就从不在意，又怎会知我心中所想，今日这一说自然也是随便一说。
我沉淀了一下复杂的情绪，踮起脚，想要稳稳当当地将战盔戴到他的头上。可是他看着我，我想起很久以前在池中亭，他也是这么看着我，没有脉脉柔情，没有凉薄嘲讽，却是认真慎重，就好像戏文中叫人放不下的良人，想来倒是处处显得温馨。可是，可是，我于他是他无可奈何的证明，而他于我是永世难逃的噩梦。我想做他的家人，却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拒之门外。时间流转间，我的眼泪就就下来。
有冰凉的手指覆上我的眼眶，只轻轻一触又迅速离开，我惊讶抬头，正看见姜阙皱了眉头：“哭什么？真是不吉利。”
“殿下恕罪。”我立刻背过身，胡乱抹着眼泪，却是越抹越多。
“此行虽说凶险，但殿下都神明庇佑，定会凯旋归来，姐姐这是做什么。”应珞的声音娇俏，我点点头退往一边。
荣千晏与应珞争相为姜阙系上亲手做的护身符，末了，他转过身来向我问道：“太子妃没有话同本宫说么？”
“珍重。”
“哈。”他轻笑了一声，抬步离开，留给我最后的一个表情是不悦。
要我说什么呢？你那么坏，我真希望你永远不要回来，我便可以离开这个太子府，回到墨江。一个人孤单生活却好过被绝望笼罩。
可是，我在你手心里，出不去，穷我一生也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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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葵十八年，四月初三
姜阙出征已有月余，这一个多月来，太子府中一派了无生机的景象，叫我也心生凄凉。
今日大早，我正净了手铺开纸准备抄写《苦心经》，却见荣千晏披散着头发跌跌撞撞冲进我广寒阁来，她一把扯住我的胳膊，我手中蘸满墨汁的毛笔在她的大力拉扯之下，甩过一道墨来，尽数泼在她雪白的衣衫上，她却全然不在意，只拉着我哭喊道：“姐姐，姐姐，殿下他被敌军所困，性命堪忧，姐姐怎么办？殿下会不会死？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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