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葵二十五年,九月十五
中元节
又是一年中元节。
姜阙没有了皇后,祭祖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跪在前方,尽管他的身后跪满了人,在我看来,他却孤孤单单。
他站起来的时候神色清冷,不复往日的温润,倒像是我方认识他时一般。
“你们都下去罢,朕要独自待一会儿。”他的声音不高,语气却不容置疑。我们都识相地准备要退下。
“让臣妾陪着陛下罢……”童妙卿的声音在我右旁响起。
“出去!”
“是。”她捂着嘴几乎是夺门而出。
她难过,因为她曾今得到过姜阙的疼爱,却在一夜之间失去。他温柔的情话在一夜之间变成冰冷的驱赶。
我说不清是曾经得到过后再失去好,还是如我一般从不曾得到过好。
姜阙似乎对谁都是真心,却又好似从来没有过真心。
我不懂他,他不需要我懂。
皇后不在了,中元节晚宴的事自然落到我身上。我从来没做过这些,好在童太后很有经验,没让我铸成大错。
这些日子童妙卿也帮我不少。先前还事事征得我的同意,后来渐渐地便开始自作主张,常常我吩咐御膳房做清蒸鱼的时候,他们却说童淑妃来说过要做红烧鱼,。我让宫女去搬兰花来,她们却说童淑妃已让她们将牡丹摆放好。我只笑笑说,那便这样罢。
其实我晓得她想做什么。自战后归来姜阙待她便不复从前的宠爱有加,她想做些事来引得他的注意,也想让整个皇宫都晓得,她这个淑妃娘娘说的比我这个贵妃说的更有分量,她是可以做皇后的人。
这个后宫就是这样,有的人只求生,有的人却不甘心平凡地生。
“她总是不肯相信陛下是真的不会再宠爱她了,今日恐是要叫她死心了。”
“死心便好,死心了才能看开。”
“恐怕她这一辈子都无法看开了,做不了陛下最宠爱的人,就要做他最有用的人,若是不能,那至少也要做一个让他不得不正视的人。这才是她心中所想。”
“那陛下要小心了。”
“娘娘更要小心了。”
我回头看向在我耳边低语的茗湘,认真想了想道:“不会的,陛下若想让我做皇后,我早就住进栖凤宫了,何况没有背景,有没有陛下的宠爱,对她夺后位根本构不成威胁,她没有必要……”
“娘娘,这不是简单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您贵妃的身份摆在这儿,地位就是她的阻碍,您在后宫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吗?”茗湘的声音冷静得很,我的心却不能平静。
又要开始尔虞我诈了么?我一心想要远离这些阴谋诡计,却偏偏一次又一次深陷其中,我下意识地不愿往下想,便提高了声音:“你去瞧瞧戏台子搭好了么。”
“娘娘……”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说了一个“是”
“姐姐,戏台昨夜便搭好了,这是戏单,请姐姐过目。”童妙卿的脸上已然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对我笑地很是得体。
“妹妹真是能干,若非妹妹帮衬,我可要头疼了。”
我与她半真半假地寒暄,笑容僵硬,突然觉得累极了,便推说头疼,回宫去歇着。
我这一歇便歇到了晚宴开始。
姜阙见到我我,皱了皱眉:“难得交件事给你做,你倒好,自个儿躲起来偷懒,你晓得方才出了多大的事。好在珞珞聪慧,替你化解了,否则,看你如何交代”
我瞧了瞧他怀中搂着的应珞,一如既往地有风情。不知为何今天在我看来看来却异常硌眼。
“妾知错了。”想了想又道,“妾生性愚钝,恐难当贵妃之位,望陛下另择闲人……”
“安音!”姜阙突然爆呵,远远近近的人都安静下来,望向这边,被他极其狠戾的一瞪又都都低下头去,他眯了眼,靠近我,声音似从牙缝中挤出,“你当朕愿意封你作贵妃?若非迫不得已,你如今怎么可能是贵妃?你莫要太过分了!”
我忽然间觉得鼻子很酸,眼泪就不受控制掉下来。
是,我是你迫不得已的选择,是你作为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人人生中的唯一污点,是你最最不愿意承认的存在。
看起来,我真的不应该存在。可是……
我跪在他面前不敢抬头,喘息却急促起来,然后胸腔里传来刺痛,让我不敢呼吸,不能控制地全身发抖。茗湘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她开始唤我:“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娘娘!”
可是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我的五识在一样一样地离开我,直至没有任何知觉。
我倒下的前一刻,突然有了对死亡的恐惧。心境全然不像鹤回苑里着火那回一般,有求仁得仁的坦然,下意识地捉紧手边的袖子,好似捉住救命的稻草。依稀听见姜阙在喊我,做梦一般的,他喊我“阿音”。
我在颐天宫醒过来,看见童太后坐在桌旁念经。我唤了一声“母后”声音沙哑。突然回想起昏迷中的那个梦境。那些事情似乎都是真的在我身上发生,又似乎都不属于我。
梦境的开头是我在将军府里的日子,阿爹阿娘的宠爱让旁观的人都觉得幸福。然后我被一顶花轿抬到一扇富丽的大门前,背我进门的是一个俊朗的男人,趴在他背上感觉舒适又安心,我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他身上的衣料是最贵的绮云缎。可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冰冷有残酷,他说他是我的夫君。他说这话的时候好似在说一个笑话,一个叫我笑不出来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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