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言语,等待飞舟停驻在最高的那座山峰上。
那是掌教以及掌教直属的二堂所处的地方。
一艘战船从飞舟侧畔掠过,甲板上站了几名披甲的修者,他们尚未归鞘的长剑上,有殷红的血液滴下。
他们看到了鹿姓修者,鹿姓修者自然也看到了他们。
起先这些人的眼神张扬而残忍,有种极强的侵略性,让人很不舒服。
鹿姓修者捏紧了拳头,他有些愤怒,想质问他的父亲,究竟是做了些什么,才让宗门变成这副模样。
那种眼神,他在青都界见了不少,很熟悉。
那是将生命视如草芥的冷漠和残忍,青都界嗜杀的流匪,便多有着类似的眼神。
可这里是韶薇宗,它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那些人的眼神在瞥见灰髯老者的时候,就已经变得惊惧而恭谨,老老实实地垂首行礼,但他们已经带给鹿姓修者的排斥感,却没有消失。
而在甲板的另一侧,却有一个眼神始终悠然戏谑的面生修者,见到鹿姓修者及他身后老者以后,不仅没有慌张,反而微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这名面生修者的眼角,有着一颗小痣。
他是羽十封。
被称作五叔的灰髯老者躬身行礼,并拉了拉鹿姓修者的衣襟,小声提醒:“少主,那位是天门特使。”
那又如何!鹿姓修者偏过头,只当没有看见那名阴柔的特使。
他能够断定,宗内的这些事情,和这所谓的特使脱不了干系。
很快,战舰便与飞舟分开。
之后没过多久,飞舟便停了下来。
已经到了。
这艘飞舟本次只为接送鹿姓修者一人,所以直接停在峰顶,距离韶薇宗掌教所在不远。
等到他踏上峰顶的时候,飞舟便腾起,退出峰顶,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父亲,宗内是怎么回事?”
他快步进了峰顶大殿,朝居于殿内中心主位的韶薇掌教问道。
殿中灯火并不明亮,他的父亲似乎是坐在黑暗里,只有一点刚硬的轮廓露出。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我处理了一些人。”
声音在大殿内盘旋,震颤,在经由金属的重重反射以后,带上了冷硬的质感。
只有鹿姓修者,才能听得出其中隐含的疲惫。
“战争?和谁?”
但他被话语中蕴含的信息震住,下意识忽略了问候。
修真界域,已百年不闻战事。
上一次挑起争端的宗门,已经彻底消失了。
“太华。”
那冷硬的声音回应道。
“这不可能!且不说三大道宗根本不可能允许这场战争的发生,单说我们韶薇的各支力量加在一起,也绝不是太华的对手!
父亲,这个道理您应该比谁都明白才是!
请您改变方略,现在没有激起大的争端,后悔还不晚!”
但这次,主位上的身影却久久没有作出回应。
良久,那道刚硬的轮廓动了,离开了主座,一步一步走到鹿姓修者跟前。
但他看上去,甚至比自己的儿子,更加年轻和英俊。
唯一能够暴露他年纪的,只有满身的沧桑气息。
“鸣儿,如果我有的选,又怎会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将反对的宗内成员尽数镇压?”
面貌年轻的鹿骨香眉宇间尽是郁气:“如今的诸界,那些关于和平的规矩,已然不复存在了。只是旁人还不知晓而已。
我何尝不知,宗内菁英就算倾巢而出,也根本不是太华的对手,可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这位一手将韶薇从稍强一些的大宗发展成如今数一数二强盛宗门的掌教,指了指上方。
峰顶上方无云,唯有琼宇。
韶薇是天门的属宗,那么其中意义,便不言自明。
“为什么?!”鹿鸣的拳头握紧,其上青筋崩起,“难不成我们韶薇宗,真就是他们的一条狗吗!”
这是承载了他骄傲和希望的宗门,怎么能充当旁人手中无足轻重的棋子!
但下一刻,鹿骨香的回答却让他如坠冰窖。
“是的,鸣儿。”鹿骨香苦笑一声,“至少,当狗能让韶薇继续存在。”
“我们不如太华,但更不及天门。何况天门已经对韶薇几乎了如指掌,完全没有隐秘可言。
这次战争,天门会给我们支持,同太华打,还有活路,可要是违逆,韶薇就会在顷刻间消亡。”
鹿鸣不敢置信的望向自己的父亲:“天门竟敢这么做?!为了如此简单的理由,就要覆灭我们韶薇这样的大宗,这般毫无道理,难道不怕激起整个修真界域的公愤吗?”
天门只是道宗之一,修真界域可还有昆吾和沧海这两个道宗呢!
鹿骨香摇了摇头:“你记住,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化神,一种是其他人。”
同类之间,更容易有共同语言。
拥有化神们的道宗,同其它宗门,便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一个道宗,不会因为一个他们眼中可有可无的宗门,去对另一个道宗宣战。
鹿鸣不是笨人,他很快从屈辱和忿恨的心情中跳出来。
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便不必再为此多虑。
他冷静地询问:“父亲,您知道,天门为什么要对太华动手,却又不直接下场吗?”
鹿骨香拉着鹿鸣,坐在一旁的列座上:“不直接下场的原因,我不能说明白,但其中有他们惜身,所以用我们做马前卒的原因。
动手的原因,则是怀疑太华已经触碰到道宗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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