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唐初柳小心候着唐初阳吃过饭喝过姜汤，那一碟带给他的包子却是已经凉的透了，他也不以为意，就那么随手拿起来一边大口大口的咬进嘴里一边出来给唐初阳端药，每一口包子都冰凉的混着冷风落进肚里，激不起一分一毫的暖意。
安弦皱着眉看唐初柳一边大口吞咽着冷透了的包子一边伸手过来接药碗，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这样胡闹自己也会病下去的。”
“不会，”唐初柳把剩下的包子一**进嘴里，囫囵咽了下去，“唐初阳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就算是把自己做成机关傀儡也不会倒。”
安弦闻言面上隐隐有了怒色，忽然伸手一叼唐初柳脉门，翻手扣住捏了一会儿，一声没吭的把药碗交给他，起身收拾了药罐药炉示意莫子逸跟他回房。
莫子逸不明所以的跟了进来，却见安弦面沉如水的坐在桌边似乎是在想什么。
“怎么了？”他问。
“唐初柳要不好了，”安弦说，“忧思急怒样样入心，他只怕是要虚症转成实症，我刚探他脉象已然血象纷乱，我怕他现在已经神魂不稳，踩在了走火入魔的边缘。”
“他不是一直在做小猪？又没有修炼怎么会走火入魔。”莫子逸看一眼外边散了一地的零件。
“天罗诡道修的就是机关之术，他唐家堡的机关小猪本身就是一件极精巧的机关器。”安弦沉声说。
“你欲如何？”莫子逸问。
“安神定志……只是，宁神定性的药方从来不见急效，我怕来不及。”安弦烦躁的用手指在桌上轮番扣着，莫子逸看他一会儿，敛眉说道：
“那我来吧。”
“你？你纯阳宫什么时候也研究这些医术药草了？”安弦挑一挑眉，颇诧异。
“紫霞一脉修的本就是仙道，自然是会画符镇魂的。”莫子逸淡淡说，顺手去一边摸了自己包裹，打开一看果然黄纸朱砂样样俱全。
“你们纯阳紫霞功，是修仙的？是我以为的那种仙？能平地飞升长生不老那种？”安弦十指相对，抵着自己下巴，一连串的问。
“嗯。”被莫子逸用一个字打发了。
“子逸……你是说，你以后真的会飞升成仙？”安弦忽然觉得嘴里有点发苦，他从没想过这世上真的会有凡人能修成仙人的事情，即便是纯阳紫霞功他也只以为是一种武功的心法流派而已。
“我不能了，”莫子逸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宁静，“我的仙途已断。”
安弦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莫子逸，忽然想通其中关窍，于是一手指着自己很匪夷所思的问道：“因为我？”
“对。”莫子逸垂下眼去，研开朱砂准备画符。
“因为我把你……”安弦愣愣的说。
“嗯。”莫子逸淡淡应了一声。
“为什么？你我都是男人！”安弦几乎像是在挣扎一样的说。
“你当初强行散了我的元阳。”莫子逸垂着眼，向砚台里斟酌着加了一点水，将朱砂研得愈发浓艳，然后才抬起头来看看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的安弦，奇怪的说，“你做什么这个样子？我须不曾因为这个怪过你。”
当初在恶人谷里，安弦曾经因为气冲了心，用银针渡穴强逼着莫子逸出过一次精，他怎么也没想到，就是那一次，他落针下去就散了莫子逸的元阳。眼下里听见莫子逸说的话，他突然就想起了唐初阳和唐初柳，一瞬间冷汗浸了满身。
断人仙途这事儿……跟唐初柳毁了唐初阳机关术比起来，这问题可严重多了啊。
“你……你不恨我？”他几乎是胆战心惊的看着莫子逸。
“都说过了不曾因为这个怪过你，”莫子逸抬手倒了一杯热茶给他，“你做什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从没想过羽化登仙的事儿。”
“为，为什么，”安弦握住茶杯，忽然觉得身上有了点热乎气儿。
“不想被雷劈。”莫子逸回答，然后抬眼看到安弦瞪着俩眼睛一脸蠢相的看着他，忽然就绷不住脸儿，“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骗你的竟然当真了吗？”
安弦一愣一愣的看着莫子逸，这跟谁学的都会骗人了？
跟你呀安弦。
莫子逸取过自己毛笔舔了舔朱砂，又看看笔尖捻了捻，才慢条斯理的说：“我虽然修的紫霞，但是却真的并没怎么想过要羽化登仙，毕竟仙途坎坷，处处机锋，当初在恶人谷里被你强行散了元阳绝了仙途，想来也是命数使然，却真的不必将这事怪在你头上，纯阳宫里那么多修紫霞的弟子，迄今为止，也就只有吕祖一人平地飞升。”
“因为人各有各的劫数，一劫不过，仙途便断，无人知道自己会在何时，因何事应劫，想来当初那便是我的劫数，你也不用太过介意，即便不断在你身上，可能也会因为旁的事，关在别人身上。”莫子逸轻声说，“我本以为，我应劫会是应个杀劫，毕竟常年行走江湖，我没法保证我杀的每一个人都是该死之人，可天道却知，我若杀错一人，便会自绝仙途。却……却没想到，应得是……这么一个劫数。”
“你真不怪我？”安弦攥着杯子像是确认一样的又问了一遍。
“一个人孤单单活过百年千年，想起来便觉得可怕。别人只说人生苦短，那是因为他们有人相伴，于我，只觉得太长。”莫子逸寻了张纸试试笔，才对着安弦道，“你这会儿须不要吵我，这东西分心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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