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季泊良认了坐起来，擦自己半干的头发。这两个月住在这里，每次爬上床，他都是不声不响地，想要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也不想多想这件事——那是因为他觉得努力变强更重要，如果能靠武勇能干夺得一席之地，那是再好不过。
但那是妄想而已。叶贤喜欢抱着他睡觉，他得从这件事里多拿到些东西才行，再扭捏下去，怕这点价值也消耗殆尽。他想了想，把亵衣扯开些，露出才练出中缝的胸肌来，又愁这样队正还看不到，躺下去时，又把被子拉低了。他前日奔波战斗，又负了伤，中间被罚，加之心绪难宁，未曾好好休息，沾了床之后虽还在想东想西，却飞快地陷入了沉睡。
“放了我们——放了我们吧！求求你！大哥，大哥，求你了！大哥！”
日光正盛，蝉叫得吵。寨子里七岁的孩子都被叫过来了，有五个人。他们大多人的父母都是山贼，自小就待在这种地方，生来须得入伙，寨里也不许任何人教他们歪东西，看到那几个肉票叫得凄烈，哭得嘶声，满地打滚或瘫软不动，都习以为常，无动于衷。
大人把擦得雪亮锋锐的匕首交给他们，说了些什么。另一些匪徒踢打、凌虐着饿了几天的倒霉蛋，确保他们孱弱不堪，奄奄一息，然后挑开了他们的绳子，哄笑着让他们快跑。
像肉食的野兽，训练幼崽那样。
“刀子用得利索的，有肉吃！”
季泊良睁开了眼。
叶贤已经睡着了，那张脸挨得极近，在漏进屋里的些微月光下，恬静得像一尊玉雕，平稳舒缓的呼吸，却又有带来一种叫人安心的、可以亲近的错觉。
季泊良身上的被子被拉起来了，盖得妥帖。他的腰被环着，后颈也被扶着，好让他不得乱动，他吐纳几次，从梦境里缓了过来，茫茫然地想着，那也不是开锋的时候，那之前他就动过凶器，但实在记不清了。
不知何时已经习惯了这张床和这个人的味道，冲淡了回忆中的尘土气息，他攀着叶贤的背，不自觉靠得更紧了些。手心里滑滑的是藏剑的长发，摸起来很舒服，又软服又顺，又带着柔韧和细腻兼有的奇妙手感，他忍不住多摸了两把——然后叶贤的眼睫抖了抖，这便转醒了。
季泊良记起他平时睡得有多浅，吓得大气不敢出，手僵着不知挪开好还是不动的好。叶贤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喉咙里嘟囔着：“双环结……知道怎么扣吗？”
他没想要小天策反应，就长臂一伸够到矮柜，摸着自己的头绳，扯了过来，嘴里说着：“真没见过，睡觉这么不安生的……”把季泊良双手抓了过来，飞快地打了结，绑到了一起。
季泊良窘迫得很，叶贤拍了拍他的背，拥他入怀。叶贤困倦上头，含混着说：“别挣啊，越挣越紧的……这个结，也叫猪蹄扣，是不是特别合适……”
他停住，这才真的醒了，捏过季泊良的脸：“你没睡着？”
季泊良道：“我……醒了。之前睡着的，然后……然后做梦。”
叶贤道：“醒了，然后？在干什么？”
头脑清楚的叶贤决不给人糊弄，季泊良硬着头皮否认：“没干什么。没有。”
叶贤眯着眼睛，想想追究这点破事，实在没必要，呵了一声，给他解了手上绳子丢回去，又拍了他一把，命令道：“睡觉！”
季泊良应了，乖顺地一动不动，等藏剑睡着。他想，叶贤好的时候还是好的，可坏起来又没个准，他根本无法控制、无法预知叶贤选择怎么对他，这样还贪恋他好的时候，是要有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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