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奕惊抱膝在那道光前坐下,日头渐落,光线一点一点挪到他的腿上、身上,余晖像红色的海水漫过他全身。
他从光的海里站起来,脑子里神经质地不断重奏方才响过的门铃声,却又无比清醒地意识到那个人早该走了。
他被自己的幻听折腾烦了,索性出门确认给自己看。
街道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影子存在。
他冷笑一声,刚要回屋,手里电话响了。
郑奕惊看也不看,任由它响。
没一会儿,一位穿着黄色小马甲的男人骑着电动车过来,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挺大的保温盒,问他:“是小郑先生吗?您的外卖。”
送餐员问过他的手机尾号,确认无误后,郑奕惊开了大门,接过外卖进屋。
他将它搁在餐桌上,漫无目的地在屋里走了几圈。
房子里所有的陈设都一如往常,郑奕惊看着它们,默默数着:先是妈妈走了,然后爸爸出去了,他的灯泡死了,奶奶也没了。
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打开液晶电视机,拿着遥控器随便进去一个新闻节目,他看了半分钟,又换成动画片。
拉开玻璃门进到阳台,花架上的灯泡没人照顾,和别的小植物一样蔫头蔫脑的,他摸了摸微皱的叶片花瓣,给它们一一浇了水。
电视里,中二主角和他的伙伴们重聚在一起,说着狂妄的大话,要打败敌人,拯救世界。
郑奕惊坐下看了一整集,看完跳到片尾曲时,自己都莫名其妙。
直到再转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的时候,他才欲盖弥彰地回到餐桌前,打开外卖包装袋。
可能是有保温盒在,过去挺长时间,里面的汤水饭菜依旧是温热的。
他将餐盒一个一个拿出来,最后拿到餐具,才注意到外面裹着的一张绿色便利贴。
上面是祝云乐写下的一行小字——你说的“暂时”是多久?
郑奕惊看过后,撕下它丢在一边。
吃完收拾好,郑奕惊重新回到客厅,从沙发上捡回手机。
又多了不知道多少个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他懒得再看,只挑了几个重要的回复,还是那些说烦了的套话——我很好,没事的。
划到老刘,老刘没说别的,只发了三个字和一个感叹号——要坚强!
郑奕惊回他——好。
一直划到很下面,他才看到祝云乐,头像那里只有一个“1”。
他点进去。
祝云乐:你可以总不见我,但我会想你。
时间是17:20。
郑奕惊垂眼,静静看了三秒。
退出去,又把他给拉黑了。
祝云乐从外面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七点,裴少舟站在门口问他:“你去哪了?”
他本来早该走的,因为郑家老太太的丧事和祝云乐的伤又多留了几天。
留得越发不客气,茶几、斗柜还有厨房冰箱全是他买的茶点乳品和食材,还给兔子弄来两双小鞋子要给它套上,结果被兔子狠狠蹬了两脚,噌噌几下跑没影了,他逮不住,只能作罢。
自己的家里给他塞得满满当当,弄得祝云乐几次以为进错门,越发不想在家待了。
他在玄关处脱下外套,掀起眼皮爱答不理地扫裴少舟一眼,绕过他进了客厅。
“行行行,我不问。”裴少舟熟知他的狗脾气,真要聊只能顺着他的反应调转话头,偏偏又控制不了自己,喋喋不休道,“晚饭我带你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吃?哎乐乐,你的伤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到拆线的时候没有?还有医生有没有跟你说过有哪些是忌口的?要不然还是我给你做?”
祝云乐没看他,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
他慢吞吞地摸出手机,边看,只回答了裴少舟最后一个问题:“你别害我。”
裴少舟:“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害你?我那是……”
祝云乐听得头疼,自动屏蔽他接下来的废话。
微信里,周允行也在问他——看好医院没有?后天就满一个星期了。
祝云乐:不着急。
周允行:没人着急,你自己的蹄子。
祝云乐:拆线好痛。
周允行:那剁了吧,剁了就不用拆了。
祝云乐:?
祝云乐:谁惹你了?
周允行没回。
而和郑奕惊的聊天界面,几屏几屏的红色感叹号暴露在他眼底。
祝云乐自己都不忍心多看。
唯一幸存的是两条绿色的消息,最后一条是两个小时前。
小朋友到现在都没搭理他。
一个大白球滚到他脚边,祝云乐一把将它抱起来,对着兔子毛茸茸的大脸“咔擦”了一张,不调不修,给郑奕惊发了过去。
又是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祝云乐叹了口气,放下手机,两手抱住兔子。
兔子懵懵懂懂地睁着大眼睛同他对视。
他晃了晃兔头,跟它说话:“宝宝,你爸不要你了,你只能跟我过了。”
兔子要给他晃晕了,别开脑袋,张嘴作势要咬他。
祝云乐接着说,“你不愿意?不愿意也没办法。你们兔子有人权吗?要不你去告他不履行抚养义务?”
裴少舟站在旁边,听得一脸莫名其妙:“它爸是谁?”
“还有你宁愿跟只兔子聊天都不想听我说话?!”
※※※※※※※※※※※※※※※※※※※※
好像也不是典型意义上的破镜重圆哦。
喜欢睡在风里请大家收藏:(www.zhuiyo.com)睡在风里追哟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