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深处地势平坦,风吹着草叶如波浪般摇动。
波浪里,几道黑色身影在风里穿梭,很快停留在小小的土坡上。
说是土坡,其实并不高,几步就能走回草地里,这片土坡上盛开着一些黄色的野花,在阳光下向着太阳,分外喜人。
秦无念朝极远处投去一瞥,理了理衣襟,盘腿坐在柔软草丛里。
黑衣的侍从朝他行了一礼,见这位上司没有流露出什么厌烦表情,才开口道:“大人,有人……在往北边走。”
秦无念闭着眼睛应了一声,许久才道:“有人往北面走,我就一定要追?老供奉的手伸得太长,我执法堂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他来训导?”
黑衣的侍从仓皇跪倒,不再说话。
执法堂的主事人,年纪不大,辈分很高。作为掌门为数不多的几位亲传弟子,他有足够的底气。
当年因为掌门弟子这个身份,他的确受到过一些不公平的对待,但是现在教谕死了,留下了掌门。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道:“可大人……走过去的……似乎是……”
听到这句话,秦无念叹息了一声。
他已经说了很长一句话,他也留给了下属足够的时间,可惜他的下属并没有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于是他站起身来,微笑着看着自己几位下属,耐心解释道:“我奉掌门之命行事,临行前,师尊只交代我杀一个人。”
“至于一个魔宗掌教……师尊没有吩咐,而三位供奉,总不至于连两个孩子都解决不了。我又何必班门弄斧?”
他说话的声音越发温柔,笑意也越发明显。
执法堂的主事人,从来不是一个温柔的人。执法堂,也并不是一个温柔的地方。
执法堂只需要力量和忠诚。
在看见秦无念笑意的一瞬间,黑衣侍从猛地站起身来,朝不同方向逃窜。
秦无念微笑着摇了摇头,一道剑痕从黑色衣袖里飞出,擦着草叶朝远处飞去。
清亮的光线照射在草坪上,急速掠过下属的脖颈,然后带着一根血线飞了回来。
血水滴落在草芽上,他挥了三次手,杀了三个人。
然后他重新坐在地上,开始耐心等待另一个身影。
临行前,传讯的阵法里,他清楚听见了师尊交代的内容。
虽然那些内容,哪怕他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有些吃惊。
“去漠北,杀一个人。”那天晚上,白色的光幕里,掌门提着毛笔,在宣纸上轻轻落下一个字。
秦无念微笑回答道:“现今的魔宗掌教,恐怕不能说是一个人了,师尊。”
这天下能够笑着违逆清虚宗掌门的人并不多,掌门并没有发怒,他剔了剔笔尖,说道:“青城山的叶小子,活得够久了。”
秦无念一顿,思索问道:“师尊……清虚宗追杀青城山小师弟不合适。况且他若死了,清字大阵的传承该怎么办?”
“传承?”掌门坐在圈椅上,捻须微笑道:“知道教谕错在哪儿吗?”
秦无念执手弯腰,凝神恭听。
老人淡然说道:“我那师兄啊,他想要个传人,看他那副可怜模样,我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糊涂了。”
“一把背叛过宗门的刀,还会乖乖听话吗?”
“一把被他下令斩断的刀,还能被修复吗?”
……
叶三躺在书堆和骨架旁边,梦见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他的头痛得厉害,像一根细细的针,在头里翻来覆去地扎,牵扯着识海都在翻腾。
可他醒不过来,厚重的梦境将他裹住,一层一层在黑暗里往下坠。
他看见了一片黑色的森林,黑色的森林里,有无数道剑光。
在无数道剑光里,有一道华灿至极的刀光,刀光呼啸一声在林海间穿梭,冲溅起无数血光。
叶三继续往前走,再一次看见了那个年轻人。
在无数次相同的梦境里,剑尖捅进他的胸膛。
这一次,剑也捅进他的胸膛,梳着黑色马尾的年轻人,神情看不太清切,他怔在原地,有些僵硬地扭过头,喊道:“师兄……”
那把剑从胸口里被抽出去,血色从衣襟上漫开,他急速往后退,许多飘忽的身影降临在黑色的森林里。
“传教谕钧令,李长空入魔叛逃,杀无赦。”
眼前的世界片片碎裂,化作虚无白光。叶三惊了一下,才挣扎着从梦里清醒过来。
他的脑子里昏昏沉沉,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哪怕周围都是冷风,他却在不停冒汗。
梦里的一切场景都很清晰,他能够看见捅进胸膛的剑,也能够感受到身后的冷风。
叶三忍不住捂住心口,急促地喘了一口气。
他喊了一声云清,过了很久没有人回答。叶三朝四周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倚靠在脆弱的书山上。
他第一反应不是惊讶,也不是后悔,而是冷。
周围的风冷到骨头里,冷到心里,冷得他浑身发疼。
上京的如烟春雨里,坐在轮椅的白发老人摇着轮椅过来,微笑说道:“我想要个传人。”
那是一个很温柔的老人,哪怕现在想起来,叶三也无法从那双凝定目光里看到半丝虚伪。
无父无母的叶三,第一次感受到属于长辈的关怀,老人的目光温和而轻柔,他手把手教叶三下棋,带给他很多亲自校注的道经,还给他带来了几只老母鸡大肥鹅,和春雨里剪下的一把韭菜。
叶三还记得韭菜上挂着的水珠,那些水珠打湿了老人腿上的白熊毯,叶子柔软地垂挂下来,一荡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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