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在山上,夜里很凉。到了后半夜虫鸣仍然吵得要命,这和永远高在云海上少有虫蚁滋扰的垂星观比起来差得远。
谢仪睡不着。他是那种换了地方就会睡不着的人。
他们从浑浊不堪的水中脱出的时候山间已经到了黄昏,水面一片大战过一番的狼藉:深处带着腥臭味的淤泥和稍浅处的黄沙翻到水面,枯死尚未腐烂的水草和动物的骨头乱七八糟地缠在一起,水域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妖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树浆苦涩的臭,还有焚烧毛发的味道。
从理论上来讲,世间一切宝物都会吸引各路凶兽和妖物,妖物傍着宝物的灵力躲避天雷;当宝物被动摇的时候,天雷落下,妖物必死。
凉凉刚结丹不久根本控制不住那封印核心的危险能量,汹涌的妖气一直在外泄;生火准备烤干衣物的时候,天上已经又开始酝酿新的雷云。
于是又是一场恶战,为失去自控能力的凉凉戴上镇妖索,雷云才渐渐散去。
入夜之后他们终于等到了管先生的消息:他们即刻动身绕道西北回金陵前往护国寺;到护国寺时管先生已经顶着露水等着他们了。
管先生行色匆匆带走了凉凉,玄珞直接随行;交代他们在护国寺停留一天后北上去一趟莽虎山。
观里的局势仍然很紧张,但是他相信管先生的安排。
管先生为什么会和梧桐树灵结缘呢?
谢仪觉得左臂还在作痛,原本划开的伤口被自己对山神那倾力一击震得皮开肉绽见了骨,睡前萧牧笨手笨脚上的药钻心的疼。
他还没睡,因为萧牧喊冷一直往他身上欺:他被挤得热血翻涌了好几轮,可还是紧张得动也不敢动。
他睡不着,萧牧睡得也不安稳,他乘着昏暗的光看得见萧牧的眼皮一直在颤;他犹犹豫豫正想给萧牧念一段宁神咒的时候,萧牧突然爬了起来。
“怎么了?”谢仪轻声问道。
但是萧牧像没听到一样,检查一遍身上的里衣之后就开始弯腰穿鞋袜。
“于野?”
萧牧不言不语低头穿好外衣扎上腰带,并没有理会他。
谢仪急了,从床上溜下来挡在萧牧面前:“萧牧?你醒着吗?”
萧牧转身环视一圈,从桌上取了知遇径直推门出去,连从不离身装符箓的皮包都没有带。
细想来在西南的时候萧牧就有过疑似鬼魂附体的症状,谢仪几乎是确认了萧牧再次被鬼魂控制了行为,不敢怠慢直接咬破中指追上萧牧扯住他的袖子,一泓心头火向他发黑的印堂点去。
萧牧身上的鬼反应极快,反手抽出背上的剑挑向谢仪的喉管——这是一手化用了刀法的剑式,知遇在萧牧手里从来被用得如此灵光过;谢仪后跳一步躲开,执着手中一点火又向前冲来。
“别挡道!”萧牧怒喊道,鬼魂即使不能使用真气,可仗着滴水不漏的剑法谢仪投鼠忌器不敢伤了萧牧的身体硬是没法轻举妄动。
孤星飞来径直在萧牧四周落了座剑气的囚牢,谢仪融进剑光里,又去近萧牧的身。
鬼魂执剑连连阻挡,谢仪见这剑招眼熟,似乎有很多莽虎山的沧海剑相似!
“你是谁?!”谢仪终于把心头火点到了萧牧的脑门,连着一掌猛击萧牧胸口,“什么图谋?”
对不起了于野,我不是故意要打你,是那个鬼魂来头太大,谢仪心道。
可那鬼魂居然强到连修士的心头火都不惧,甚至怒意渐盛长臂掐住了谢仪的喉咙,凭萧牧的一身蛮力将谢仪举起扔到一边。
谢仪脾气是很大的,只是在萧牧面前从来不显;可任凭谁被陌生鬼魂上了身的心上人来这一出,都得一股怒气冲上天灵盖。
谢仪提起剑鞘从侧面把萧牧撞翻在地,膝肘关节全敲了一遍会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要害;此时他已经咬破了舌尖,捏开萧牧的牙关把这一口含着阳气的热血渡进他的嘴里。
开始萧牧仍用蛮力企图把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掀翻下去,然后渐渐失了反抗的力量;再然后,谢仪感觉到身下这人应和起他来。
明明是渡阳气,就被搞成了深吻;或者说,这本来就是场深吻;再或者,以萧牧的德行这是他自己做戏骗他做这种事也说不定。
刚才还把他撇出去的手现在缠到了他后背上,一条腿还企图支起来从他两腿中间伸过去。
敏感的地方,碰不得;一碰是会出事的:尤其是他这种寡欲多年的童子。
萧牧先松了口,谢仪正想不到要骂什么,可低头就看到两人的嘴唇之间居然在月光下牵出了根转瞬即逝的银丝来马上气息倒逆脸上又红了一大片;萧牧蹭到谢仪耳边,用带着笑意的湿漉漉话音问:“你怎么比我还着急啊?”
“你……我……”谢仪气得找不到舌头,“你被鬼上身了知不知道?”
“我知道……”萧牧脸上的红晕也被夜风吹走了一半,“送他去鬼市,他就能离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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