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你之前,我并不知道情为何物。”谢仪说道。
沙地上生起火堆,海边的植物连冒出来的烟都带着一股盐卤味。火上煮着一壶海水,还没馏完。
萧牧不知道是谢仪二十一岁情窦初开就碰上了他,还是因为他,这么一座冰山才情窦初开。
“那我好荣幸,你这么好,要是碰到别人,肯定就轮不到我唻。”萧牧答道,“一开始我都不敢相信你是真的……刚来观里的时候我可害怕你……”
“我一直怕你拒绝我。”
他们在一座巨石背后躲着疾吹的夜风,月光把沙地也照成了白色。
萧牧倚着谢仪的肩膀,吻他的指节:“你看我没有,以后也不会的。”
“你说,凉凉和小师姐现在怎么样了?”萧牧仰头望着天上稀落的星子,他感觉在这个蛮荒的地方看到的夜空,比垂星观的摸天脊上所见要好看得多。
摸天脊是垂星观最高处玄音师姐的住所的屋脊。去年开始学观天的时候萧牧问有没有观星台,管先生给他的答复是“自己上房顶。”
“山神的修为有几千年,它刚结丹就不自量力去吞,没有经脉寸断完全是仰仗玄珞的内功。”谢仪道。
“小师姐的内功那么厉害,她也是很早就入门了吗?”
“她是管先生拾到的孤女,从小在观里长大的;这和师承也有关系,管先生所长就是内功,玄珞和玄知受管先生师承自然内功深厚。我师父,当初是师门唯一一个剑修;还有玄音,她其实是管有鱼的徒弟。”
“那管有鱼修的是?”萧牧心想不会真是算卦起家吧?
“青术。”谢仪答。
青术与青符相同,都是东方朔所创,能控制人魂的法术。
说它是法术而不是道术,是因为它实际上已经脱离了道术天地阴阳五行八卦的理论范围,甚至更接近于巫术。
“不对啊,玄音师姐学的不是天机?”
“嗯……”谢仪蹙眉盯着火堆。他的眉头经常因为各种事情蹙起来,不到二十二岁年纪轻轻眉间就已经有了两道阴影。“按照常理,收亲传弟子就是为了传承毕生所学,除非……”
萧牧乍起:“他不是还带了个叫明鲤的回来!”
“这么长时间,一直没见这个明鲤在观里露过面,更不用提看他施法。”谢仪道。
“你被管有鱼带走的时候他也没露面?”
谢仪摇头:“我那时候被控制,不记得了。”
萧牧突然倒吸一口气,谢仪知道这是记仇了。
“排了垂星观的辈分,这老不死是连继承人都选好了。”萧牧没了好声气,“青术肯定也是传给了他,早知道应该告诉他们防着这个人。”
“知道管有鱼为人的,肯定都会防着他。”谢仪道。
萧牧觉得有理,自己又推测了一番观里的形势,猜到头觉得假设太多实在无益,便停下思绪把那支价值五百张金光符的笛子摸出来,对着火堆慢悠悠地吹。
只有巴掌那么大的火苗随曲调颤抖了一番,随后一只周身以火为羽的长羽雀从燃着的树枝木块中间飞跃而出,呼啦一声火堆突然熊熊燃烧起来。
火雀绕火堆盘旋一周,然后立在煮水的壶沿上啄自己的羽毛:火星像一束束焰火一般掉落下来,在沙地上照出星点的橙光然后熄灭;它又仰头张口鸣叫,不过它只是内息凝成的虚物不会发出声音,和着如同鸟鸣山涧的笛声一起冒出来的是一小团又一小团徐徐上升的火球。
萧牧把笛子递给看得津津有味的谢仪:“星星,你来试试?”
谢仪用手背挡了一下,怯道:“我不会……”
谢仪自认完全没有音乐天分,能做的只有摇铃铛,敲瓦盆。
萧牧的劲头说来就来:“我教你啊!”
“……我练过,学不会的。”谢仪接过萧牧第二次盛情递来的笛子,笨拙地吹了几下终于吹响之后,只断断续续地发出了几个连不上的音。
萧牧咂么了半晌,“是步虚?”
谢仪把笛子还给萧牧,眼角弯起眼睛发亮:“是步虚。”
中原比较有名的醮场萧牧都去观过礼,他还是觉得垂星观的步虚调更好听。
他接着谢仪刚才的曲调吹下去,火堆顷刻安静下来,两人坐在浩渺无际的烟波之上,视线延伸的远处还看得见隐隐约约的青山。
垂星观的步虚调,是青山隐道,深云求仙之意。
一段熟悉的步虚之后师兄弟二人各自心海澄澈,全都沉浸在片刻的自在宁静里。
“才过戌时,子时要等好久。”打破了宁静的萧牧手里捧着个新的莹莹亮的滴漏,举起来对着月亮放在眼前照了照,又转向了谢仪:“这个给你。”
谢仪端详片刻然后小心地藏进自己贴心口地方,“先睡一会,亥时三刻我叫你。”
“嗯。”萧牧巧笑着凑近谢仪扬起了下巴,谢仪会意,闭眼与他唇齿缠绵了一番。
然后萧牧靠在师兄耳畔心满意足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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