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盟坐落在鹤孤山山顶,比武场却搭建在后山,地势宽广,便是容纳八大门派的人都不显拥挤。况且各门派各占其位,一眼望去,场地中整整齐齐,丝毫不混乱。
比武台则位于正中,由数千块巨石搭砌而成,远远望去,浑然一体。
这么多年来,曾在台上过招的江湖侠士留下许多深刻的印记,一眼望去,光这个肃杀之气浓厚的场景便足以令人心潮澎湃。
各大门派的弟子早早聚齐,望幽谷乃是最后一个入场的门派。
待到八大门派的人在各自位置上站定,一道人影自比武场边沿升起,飞行数丈远脚尖都未曾点地,可见其内力深厚。
那人直飞到比武场中央才翩然落下。
二狗伸着脖子看着,嘟囔出声:“谁呀?轻功还挺好……”
“休得无礼。”江随微微颔首,“那是江湖盟盟主。”
他话音刚落,台上人恰好拱手,浑厚的声音传遍场中每一个角落:
“在下陆英华。”
“那就是江湖盟盟主?也太年轻了吧!”
季茵惊呼出声,周围人纷纷侧目,不过这也怪不得她。
陆英华相貌端正,年逾四十依旧长须美髯,气质儒雅随和,和年轻男子相比,更有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成熟稳重在其中,令人看着便觉心安。
陆英华甫一现身,台下便有人接二连三地叫着陆盟主,他和善地点头,待到场中重归寂静,才望向下方。
台下仰起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江湖的新生力量于今日齐聚一堂,将来,也将由江湖盟引领着向前行。
陆英华心中触动,未开口便已觉胸中澎湃。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又是用内力送出,场中一时间回荡着他慷慨激昂的陈词。
江随远远望着,目光却仿佛透过他的面孔望向遥远的过去。
犹记得,八年前在断肠崖下,他只是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又是第一次参与剿灭魔教的任务,跟在一众江湖前辈身后,心中难免紧张,着急之中连剑都忘记拿上。
正要步入断肠崖,江随突然被人拦下,回头便见陆英华满脸宽厚的笑容。
那时陆英华还未继任江湖盟盟主,不过因其足智多谋,在江湖上已积攒了些许威望,就连江随的师父都称赞陆英华,说他年轻有为,品行高洁。
江随见陆英华将一柄剑抛来,连忙手忙脚乱地接住,一时间窘迫到无地自容。
陆英华却爽朗一笑:
“别紧张,万事有我们这些前辈顶着!”
那一刻,江随突然心安。
后来……后来师父丧命断肠崖,江随大受打击,浑浑噩噩,也是陆英华站在他身旁,一路将他带出魔教,护送回了师门。
对于陆英华,江随心中不只有对于盟主的崇敬,还有几分感激之情。
思绪拉回到现在,陆英华说完激励的话,转身走下比武台。
江随目送陆英华远去,摇摇头,将心中积压的记忆甩到脑后。
第一天就这么风平浪静地度过。
按照惯例,武林大会期间各大门派都要住在江湖盟。
散会时,江随却是被陆青山亲自引到一处小院当中。
“不愧是江湖盟,果然财大气粗!”
季茵拍一下陆青山的肩头,喜笑颜开地推门走进小院,其他弟子纷纷跟上。
江随默契地站在原地,直到四下无人才看向对面静默不语的陆青山。
陆青山直勾勾地望着江随:“你早就知道他来了。”
“是。”江随颔首。
陆青山登时额角青筋暴起,一字一顿道:
“他可是魔教教主!”
“你今日守在江湖盟前,还不是任由他进来。”
陆青山下意识否认:“那时我并不知情……”
“现在你知情了。”江随望向陆青山,眸光沉沉,“你待如何?”
陆青山缄默不语,好半晌,才再度开口:“蓝十一呢?”
江随摇头:“我未曾见过。”
陆青山冷厉目光落在江随脸上,似乎是要判断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江随任他打量,岿然不动。
良久,陆青山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江随看着陆青山的背影,深长地叹了口气。
他明白陆青山心中的纠结,却无话可劝,毕竟他自己也同陆青山一样,明知该如何做,却还是难以决断。
和陆青山针锋相对的直接后果就是,翌日江随起床后顶着一双熊猫眼立在庭院,一脸苦大仇深。
师弟们好不容易来一次武林大会,原本高高兴兴地正准备去观摩比武,现下却被他吓得噤若寒蝉,不敢走出屋门。
一名弟子还戳了戳狗娃的肩膀,问道:
“师妹又把大师兄给甩了?最近没听见风声啊……”
……这件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他们令人敬爱的大师兄根本没被任何人甩掉,任何人!
狗娃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他却不能说出口。
作为一个搅屎棍却不能把事态弄大,对于狗娃来说真是人生一大的折磨,可是没办法,只要他敢把这件事的真情透露出去,季茵肯定第一个冲上来把他掰成两段。
狗娃心里苦,却不能说。
在“把实情告诉大家、将事态搞得更大”和“坚决不让任何人察觉大师兄和魔教中人有牵连”之间,狗娃难以抉择,最后只得一步一流泪地磨蹭到江随身边。
江随死气沉沉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开目光。
好的,还是他们温和令人尊敬的大师兄。
狗娃稍稍心安,想着活跃一下气氛,奈何搜肠刮肚只想出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八卦,眼见江随像是被晒蔫儿的植物一样越来越颓废,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欢快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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