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了少爷。”老人站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的样子，“这些年您过的还好么？”
岁月在老人身上留下难以遮掩的皱纹，鬓角额发染有雪色，腰骨微微前弓，面色蜡黄而憔悴，能够看到握着拐杖的手一直在抖，可能是因为看到自己情绪有所波动，但更多的还是迟暮之年的悄然接近。
莫雨没说话。
老人见状只是勉强笑了笑：“老奴这问法真是大错特错啊。恶人谷，怎会是个好去处呢……”
“你知道？”是问话，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莫众意点头：“我知道。从您出现时老奴便在猜测，只是一时不敢相认罢了。”
莫雨认同道：“也是，我现在这个身份，你当做不认识也好。”
“老奴并非此意。”莫众意解释，“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奴没想过您有一天还能回来，或者说，是还活着才对。”
“我是活着，为了让那些该死的人死。”
莫众意道：“是，公治菱如今还活着。”
莫雨听见这话倒是愣了愣，有些奇怪：“你知道芙蓉山庄那天的事？”
“我知道。”
他全都知道，而且十分悔恨。
十几年前因为莫天蓝的一时心善，因为自己的有眼无珠，生生引狼入室，让公治菱为汉王宝藏而毒杀莫家上下七口，盗走半副汉王图。
十年后又因为他的疏忽，未曾注意到女人已经携其女儿回来并埋伏在莫家堡附近，待莫天蓝与他去五毒为莫雨求药时公治菱无声潜入，使得护母心切莫雨陷入疯狂屠杀庄园。后来他与莫天蓝回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莫众意对那天的黑暗记忆犹新。
像是被刀割一样的钝痛，每一下都重重地打在他身上，刀起刀落时鲜血迸溅，好像这一生中所有应见的悲惨都在那一天发生了。
满目之中除了惊心动魄的猩红再无其它，莫天蓝因为悲痛过度当场引剑自杀，但是他没有。
或许是因为世世代代生活在莫家身为莫家管家的责任在身，也或许是因为他翻遍了山庄也没有找到莫雨的尸体而心存侥幸，他带着这份仇恨活到现在，一次自杀的念头都没有闪现过……不是没想过要去报仇雪恨，只是奈何早已年迈无助，两鬓斑白。
“老奴活了这么多年，终于快要结束了。”莫众意感慨道，“知道您还活着，总是不算虚度苟且得来的光阴。”
莫雨垂眸，一言不发。
“您不远万里前来，要不要去见一见老爷和夫人，您平安成长他们会很欣慰的。”
莫雨犹豫了一瞬，摇摇头：“不必了。”
说到底也算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情形再见，于他，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变样的重逢。
哪怕再过几年，那种将还未愈合的伤口血淋淋撕开的疼痛也不会磨灭，所以在此之前，还是选择逃避的好。
“少爷，接下来您打算如何？”莫众意道，“一直呆在恶人谷那是非之地么？”
莫雨淡淡道：“恶人谷我是不会离开的。”
至于接下来，大概就是把那些纠缠了几代人的怨念憎恨都加以偿还。
莫众意很配合的没有说话。
“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些事要问钟颖，她现在在哪？”
莫众意道：“若是您想问公治菱的下落的话，怕是要失望了。”
莫雨皱眉。
这些年莫众意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至少在他知道钟颖是公治菱的徒弟后便开始监视对方，想方设法从她嘴里套出来一些有用了信息。
但是可惜，这么久了，钟颖似乎未曾与公治菱见过面，而且除了这次杀害翠珠儿其他什么事都没做过。要么就是她跟她师父一样藏的太深，要么就是她纯属犯二真的一无所知。
听了莫众意的解释莫雨倒是没太大的变化：“该找的躲不过，该死的活不了。”
反正恶人谷中有个虽然不分男女但事实上还看的过眼的探子，有什么事去问问烟就好了。如果自己不想去的话，还有笛音，他记得笛音跟那家伙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一想起笛音他的神色就有些莫名。
似乎自从上次屋顶谈话之后两人就再没单独说过话，上一次见到她还是与成步堂无意中碰见的。
那时他刚与笛音的视线对上少女就飞快的移来了目光，视若无睹地跟成步堂说案子去了。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莫雨没觉得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对方的事，可为什么有一种少女总是在躲避自己的感觉，好像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绝对不会出现少女的身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变得有点“势不两立”的意味了？
“您方才说准备下午就走么？”莫众意打断他的思绪，“我吩咐下去为您安排马车。”
“不必了。”莫雨突然道，“现在吧，我还有些事要做。”
莫众意有些意外：“现在？”
不知为何，莫雨隐隐约约感觉不太妙。
——————————如意法——————————
戈贡的鹰爪抓在院门口的石像上，原本停留在石像旁的乌鸦纷纷惊起，一声声叫着宣泄自己的不满。戈贡没管那么多，傲娇的仰头，从小鼻孔里吐出一股气。
笛音卸下戈贡脚上的信阀时心情是散漫的，但当她展开信纸阅读里面的内容时，脸色逐渐有点凝重。
“看样子情况不太妙啊。”她将信件折好放到腰间的包裹里，又从包裹的另一边拿出一根鱼干嚼了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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