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贤自以为睡了很久，但醒时天也不过蒙蒙亮，刚到卯时，白露垂珠。
床上还留着昨晚那凌乱的样子，**干涸成白斑，这场面实在让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又有些好笑，他抓了抓头发，却也在散开的长发上摸到了什么干结的东西，叫他立即抽开了手。
叶贤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解了束发和衣衫，大概是小季给他解的，可他一点没醒——睡得死沉。
难怪会觉得体力恢复得还不错。
叶贤想要去洗个澡，起身了才发现下摆上也沾了些——到底为什么搞得到处都有，他开始后悔没先把衣服脱到一边去。藏剑扭头看到身旁躺着的季泊良四仰八叉的模样，便捏起少年郎挺翘的鼻子。季泊良皱了眉张了嘴，嘟囔了几声，哼得蠢极了，叶贤笑起来，刮了把他的鼻梁，可他还是没睁眼的意思。
明明吐纳已经变了，腰疼之类，睡得不沉。假寐对武人来说没什么意义，不过想来他就是睁了眼，两人也没什么话好说，叶贤便心情很好地没戳穿他。
明明因为自己的缘故失了一个很有用的助力，昨天的信报和杂事也还堆在桌上，心情却意外的轻松……大概是因为没有噩梦缠身，也没有反复醒来，竟然沉睡到枕边人做了什么都一无所知的夜晚，实在久违了。
昨日受的伤当然不会这么快痊愈，但是筋骨却因为睡得好而格外舒畅——可能不止睡得好，还因为做过了。他想着，之前听说适度的泄欲会有益于身体，竟然不是风月场上的骗人话。
做了坏事，却心安理得，是这么容易的事情，甚至不用刻意找什么借口，只要接受自己，接受他本来就很下品就好。
他应该奇怪的是，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认清这件事。
说起来，他一直都是个坏胚才对——不然哪家的孩子，会那么小就为了个同窗私自离家千万里，还去投靠恶人谷的师兄……
那几年他跟恶人的狐朋狗友们学了不少东西。比如喝酒，比如，比如坑杀异族，和躲在暗处射出箭矢点燃营地，看着敌人在烈焰中哀嚎。虽然是为了襄助朝廷。对了，他还学了吹口哨，也和恶少们一起用尖哨呼唤仆从——就像叫什么动物一样。等回了江南，他不敢在父母面前那么做，却乐得在外面把口哨吹得响亮，也只是好玩而已。
可某个周正严肃的官家人不喜欢他这么做，那位的眉头多皱上几次，叶云阳就觉得羞愧，很快改了这毛病。
虽然现在才察觉有些过于迟钝了。
叶贤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也不是多喜欢他，多在意他，只是他表现出来的那种高得离奇的道德标准和报效朝堂的崇高理想，巧合地和家人对自己明里暗里的要求和期许重合了，所以把某些感情也投射了过去而已——但家已经没了，人也不是那么回事，他早该面对自己才对。
他把尖哨吹响，没一会小段便站到里间门前，恭顺道：“少爷。”
“进来。”
小段迟疑一息，走了进来，头低得比平日更低一些，分明不敢往里面看，只往地上瞧。
昨晚上把人弄得又哭又叫的，在外间不可能听不见——年少时便跟着的书童，大概在昨晚对自家的少爷有了些什么新的认知。
叶贤微笑着：“也没什么事，今天早些收拾房间。床褥被子该洗的洗该换的换，不必等小季起床。若他过了巳时仍起不了身，就去找帮里留守的老医生来看看。现在你先帮我把文书都取到正院书房去，让领地的大管事过半个时辰再去那边见我。”
他想着还是得先去洗一遍，自觉衣服上也不干净，随口问：“我这样子出去，应该没什么不对吧？”
小段怯怯地抬头看了，又低头道：“少爷……您今天气色很好。”
叶贤道：“气色？”又觉得在意仪表确实多余，自嘲道：“我的营生是杀人夺命，又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又不需见什么人，便是印堂发黑，也不打紧。”
小段这才注意到他说的是衣物上沾了污秽，连忙开了柜子取了套干净的出来，又道：“少爷现在，也是一方豪侠，自然要体面……”
叶贤只把衣物接了，就出门去，笑道：“离了自家的领地再体面吧，是人是鬼，帮里人早晚会知道。”
他把事务解决干净，打算人模人样地赶赴昆仑，去马厩牵出赤兔时，发觉眼熟的群马中有一匹没见过的青海骢。
新人和训练用的马匹以及未养成的马驹，待的马房在隔壁间。他的赤兔住的这间马厩只供伍长以上的人用，长待的就那么十来匹。除了驻守的高阶恶人和老师父，领了职又在领地常住的人本就不多，何况现在还在内战——因为记性很好，又和爱马之人厮混许久的缘故，叶贤能清楚地认得这些人的马儿。
他想着，难道是昆仑那边有谁私下回来了，走过去多看了一眼，只见那匹青海骢已过了盛年，被仔细梳理修剪的鬃毛黯淡无光，圆又大的眸子也略有浑浊，稍显得老了些。他实在想不出，帮里哪个伍长队正有骑这样老马，见那马的嚼子却是全新的，像是今早才给换上的一样，更觉得是怪事。虽然是别人的马，但那青海骢并不怕叶贤，还乖顺地低了头给他摸，他便轻巧把马具翻开一些，皮毛虽则不是油光水滑，可不见半点磨损，，连短毛的弯折都是很新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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