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我睡眠并不好，在自家床上还常常半夜突然就醒来，再入睡全靠运气和心理暗示，倒没想到飞机上我却两眼一闭就睡得不省人事。
似乎还做了个梦，梦到那天在地铁站看到的鸭舌帽。
这次他站得离我很近，我想着怎么也得搞清楚他是哪位，于是出其不意伸手抓过去，还真给我抓着了。
但就他甩开我的当口似乎露了一下脸，我因为那一瞥瞬间分了神，不但被他成功甩脱手，脚下跟着踉跄，眼看要来个狗啃泥，人却醒了。
原来是梦。
但怎么是梦呢？那个鸭舌帽分明是……
大概最近休息不够才胡思乱想，我都已经几年没见张元，就是照片手头都没一张，梦里突然瞥上一个人就以为是他。
头痛。太阳穴挤压得难受，脖子也很僵硬，才发现我原先靠的是椅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却靠到旁边人的肩膀上。
意识猛地回笼，赶紧坐起身体，却又扛不住突如其来的眩晕倒回去。
我闭着眼好久没动，头痛头晕是一回事，不知道怎么面对旁边这人也是部分原因。
虞嘉亦什么时候换过来的我不清楚，但就我睡着这段时间将他当靠枕靠一路还没被他推开，我好奇之外还是有些羞愧。
倒也不是逃避，就是很难心安理得享受他的照顾，因为他之前说过要跟我试试，是我自己不答应并且打定主意不回应。
说到底还是贪婪吧。
尽管没细想过，但内心里我大概还是贪恋身边有个什么人的感觉，无论那个人是张元，是爷爷，抑或是虞嘉亦。
矛盾就在于，贪念的永远是最容易失去的，我结交的人向来不多，能称作身边人的更是寥寥，他们却一个个都成了跟我生离死别后的回忆。
正因为我对失去某个深爱之人的滋味深有体会，所以哪怕我不愿矫情，有时又难免也要矫情一回。
无论虞嘉亦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大概都给不了他。只除了可预见的麻烦，而我并不想成为谁的麻烦。
虞嘉亦显然不会想到这些，他要什么有什么，天之骄子无异，正是这样的出身催生了他冷淡高傲的外表所掩藏的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
男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个英雄梦，我有过，后来熄灭了。
我曾经想为张元撑起一片天，虞嘉亦倒不至于像我那时候那么天真，但他大概以为他能在我的生命里改变点什么。
这么想着就有些好笑，又觉得心疼，因为心疼才又更加可笑。
我到底哪来的自信以为虞嘉亦对我的想法，可以跟我对张元的感情相提并论？
胡思乱想得头昏脑胀，我干脆不想，也懒得再伪装，侧过头正对上虞嘉亦黑沉沉的眼，便对他坦然一笑。
虞嘉亦意外地看着我。
我往他肩头看了一眼，还好没看到可疑的痕迹，心下松一口气，笑道：“还好没流口水，总监不至于要挟我赔你件衣服。”
虞嘉亦耸了几下给我压过的肩膀，煞有介事道：“衣服没几个钱，骨头损伤怎么算？”
我现在已经摸清这个人说话的方式，对他一本正经开的玩笑一笑置之，总不至于我也把肩膀抬过去让他枕。
一时无话，虞嘉亦转过头继续翻一本他刚才就在看的英文书。
我看了一会儿窗外，天气好得不像话，飞机下方是棉絮被子一样的云层，头顶的天湛蓝湛蓝，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
我心里却装着无数杂念，到底回头看虞嘉亦，他还在看书，心无旁骛的样子仿佛他此时不是挤在脚都伸不开的飞机狭小座位里，而是他她家某个舒服的书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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