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虞嘉亦突然扭头看了我一眼，接着抬手将头顶的阅读灯关了，书也合起来放在腿上，身体后靠，问我：“不再睡会儿？”
“不睡了。”我说。视线往他腿上瞥过去。
他看的这本书我也看过，不过我看的是中文译本，而他这个是英文的，到底从小在国外长大，不像我，早两年还想着上进，几次翻开英文版，结果都是看不了几页就放弃。
“在看什么？”虞嘉亦歪身朝我这边靠近了些，压着声音问，“有兴趣？”
可能是我原本就对他心思不纯，所以这一刻哪怕他表情语气都再正常不过，这样一句简单的问话，还是被我读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其实承认我对他本人有兴趣也没什么，但眼下这个场合，显然不适合深入讨论这个话题。
我笑笑，拉回正题问他：“这书好看吗？关于什么的？”
“这本啊，就讲一个人独自在一个湖边生活，种种菜看看书或者蚂蚁打架什么的，挺有意思，给你看看？”
虞嘉亦说着果然把书递过来，我没接，他就收回去压在身后，脸依然朝着我，很久没说话。
我不喜欢这种气氛，有点暧昧，好像再多对视那么一会儿，两颗脑袋就要撞到一起，但要正儿八经聊天也不知道聊什么，正好视线扫到他脸上的伤，便就势问他怎么回事。
“前几天不小心碰到了，破了点皮，差不多好了。”
他轻描淡写，听得出他并不想多说，我自然没必要多问。只是我想象不出他是怎么碰成这个效果的，从颧骨往鼻子右侧都有青紫，虽然淡了很多，我这距离却还看得出。
“这几天怎么样？”虞嘉亦问。
我看着他：“总监指哪方面？”
“公司。”他微微挑眉，语气揶揄，“算了，问你公司的事你怕是只会说不清楚，所以你自己呢，最近忙吗？”
我一讪，这个问题还是不好回答。他是老板，我要说不忙不就是告诉他我拿钱不做事，可要说忙也骗不过他，毕竟每周例行报告都得他过目。
“还行，不算忙。”我含糊应付，“大部分工厂已经开始放假，我们的单有备货，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虞嘉亦点点头，过一会儿又问：“过年什么打算？”
“过年？还早，没想那么远。”
十几天倒也不算远，但我深知计划不如变化快，想也白想。况且这几年家里事多，爷爷没走那会儿我们还能在医院勉强庆祝一下，他走了我就一个人，没心情也没精力，逢年过节还不都是胡乱过，所以没什么好期待的。
“总监你呢？”我把问题丢回去，“会去旅游吗？我记得你入职的时候说过这是你的爱好。”
虞嘉亦轻笑：“你还记得。往年有假的确都在外面跑，但今年情况不同，暂时没做安排，可能会留在本地。”
“是吗，但你家里不是……”
“他们都在这边。”
这我倒没想到，据我对虞嘉亦的零星了解，他很早移民，在国外长大，便理所当然以为他家人也一定早在国外定居了。
“挺好的。能跟家人一起过年。”我笑道，竟有点羡慕，虽然挺莫名其妙。
其实这种感觉大可不必，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起码自在，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也不用担心那些繁琐人情，不用给人红包，算下来那可是笔不小的财富。
正想着，虞嘉亦用胳膊碰我的胳膊：“在想什么？到时候要没事，一起出来吃饭怎么样？”
“好啊。”我顺口答应，想了想补一句，“只要不是上次那家牛排就行，我有阴影。”
虞嘉亦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却也不见得愧疚，理所当然道：“你选地方，我请你。”
这么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直到广播通知飞机已经开始下降，不久就要着陆，我这一路睡着才没怎么晕，这会儿太阳穴又开始痛，像被什么挤压着，耳朵嗡嗡响，只得闭上眼睛紧紧贴在座椅上。
随着一阵颠簸，飞机沿着跑道又滑行一段，终于停下来，机舱里顿时热闹起来，聊天的打电话的上下搬行李的，似乎憋了几个小时，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释身体里的积聚已久的能量。
我坐着没动，也没睁眼，这几天休息不好的后遗症仿佛故意似的，都集中到这一刻爆发了，头晕得想吐，胃里跟着一抽一抽得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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