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壹又仔细地扫视了孟柯一眼，见他浑身上下无一不透露出一股文弱书生的气息，就越发笃定他应该是刚结束赶考的考生，于是又一次加深了自己的判断。
“你师父正在救的人名叫洛柒。”疑虑少了许多他也就愿意开口解释了，“我与小柒是前来赈灾的，谁知风眠卫里竟出了叛徒。小柒替我挡下毒箭，不省人事。还有人在煽动灾民，说我们又一次弄丢粮食。”
他听起来有些无奈，甚至带着一丝与他格格不入的悲伤，“我们无处可去。”
“若你师父真的将小柒救了回来，你们便是我与小柒的恩人。”烟壹的声音越来越小，“皇上对灾荒甚为上心，本想亲自委任县令。如今新官未上任，旧疾亦未除，应对此间大乱，县衙内必是一盘散沙，恐难以击退奋起之暴徒。唯有我拿着风眠卫的令牌，尚能挽回如今的局面。”
烟壹的伤口渐渐泛出紫色来，孟柯这才意识到面前的人也中了毒，眼瞧着他就快要撑不住了，连最后一句话也是磕磕绊绊地说完，很快就闭上眼睛失去了声响。
“少侠！”孟柯唤了他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他有些担心，“少侠不能睡啊！”
“公子放心。”烟壹的声音变得极度虚弱，却仍强撑着一口气的模样，“我会拖到小柒平安出来的。”
话音刚落，开门的动静便从背后传来。“洛少侠已经无事了。”
烟壹听言，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往门内走去。床上躺着的人面色确实好了许多，只是为了止血，浑身缠上的布料已经染红了，看着着实让人有些心惊。
他仔细查看了洛柒的伤口，明了他的毒大抵没有大碍了，只是需要时间清醒过来。一口气终于松懈了片刻，烟壹的腿一软，眼前就黑了下来。
孔卿本想紧跟在烟壹身后，转身时却被孟柯一把拽住，“师父，你怎么了？”
——师父的身影明显虚化了不少，可他滴酒未沾。
孟柯到现在还摸不准他到底是如何将满身是伤的人救治过来的，明明是郎中也可能束手无策的情况。
“无事。”孔卿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里面的人还需要我。”
烟壹晕倒在床边的动静不小，孟柯想起先前看到的已经开始发紫的伤口，往里看了一眼，烟壹面无血色。
“可是……”
“我若不救他，他就真的要死了。”孔卿拍了拍他的手，话里几分宽慰意味，“而我是死不了的。”
拽着师父的手好像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轻轻地弹了出去，转眼间孔卿便移步到了烟壹身旁。
孟柯快步跨进了门，不知为何，他的心里一直萦绕着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而孔卿此刻已经开始为烟壹把脉了，惊讶的神情从他脸上一闪而过。
“你出去片刻，容我为他处理伤口吧。”他的手仍搭在烟壹的脉搏上，孟柯没说话，看他的眼神却是无言的质问，他的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听话。”
“……”师父极少用这副强硬的语气，孟柯咬了咬牙，“师父若有什么事一定要唤我。”
门被轻声扣上了。
孔卿舒了口气。他一直未曾想过烟壹会是个女人，那次客栈前匆匆一瞥，烟壹给他留下最深的印象的确是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可无论是谁，若是得知风眠卫首领竟是女扮男装，恐怕都会大吃一惊吧。
怪不得她对外界的敌意这样强。倘若真的是心存歹意之人得知此事，事情会变得更棘手。
好在她的伤在左肩，孔卿只是替她处理伤口的话，也不算过于冒犯。至于赶书生出去，不过是一点私心罢了。
他摇头失笑，笑自己到这种时刻竟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胸中一片闷痛，他皱着眉，将咳嗽声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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